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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如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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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如此

祈自鋒看著手機屏幕沒出聲,半晌,才手指顫抖的接過。

“X國著名影後貝魯奇自殺案,系其患有抑郁,曾雇兇殺人,疑似感情出現危機。”

祈知麟紅著眼眶:“抑郁癥?母親有抑郁癥,你還和她吵架,什麽叫做雇兇殺人?她活著的時候你不能好好照顧她,走了之後連這種消息都護不住,還要被小報媒體拿出來博人眼球?”

祈自鋒神色微妙一動,突然拍桌而起:“你在質問我?你不是不想回來嗎?那這件事也用不著你管!”

祈知麟:“她是我母親。你不告訴我,我會自己去問。”

祈自鋒:“已經告訴你只是我們兩個人感情出了問題,僅此而已,難道那些小報比我更可信嗎?”

祈知麟呼吸一窒息,慢慢看向手機。屏幕已經黑了下去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

祈自鋒沒動,頹然坐下,擺了擺手:“你出去吧,這件事情我會解決。”

祈知麟沒動,他拿過手機緊緊握在手裏,唇角動了動,聲音低沈:“只是感情破裂,為什麽你總攔著不讓我見她,也不讓她見我?”

祈自鋒:“那是因為……”

祈知麟紅著眼眶:“如果你需要人繼承家業,那已經有我哥了,為什麽還要這麽對我?”

“就算我離家這麽多年,拿自己逼你,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?”

祈自鋒繃著冷硬的下頜,濃深的眉目很悲傷,話語卻違背主人的感情:“我該說的都說了,你不能接受是你的事情。”

祈知麟:“爸……”祈知麟的聲音有一點哀求,仿佛撲朔的時光倒流,祈自鋒看到了那個小時候的他。

琥珀色眼眸裏的哀傷要溢出來,祈知麟喪失了力氣,雙手撐在祈自鋒寬大的書桌上,語氣飄忽:“爸,那場綁架,那場綁架我母親做得並不嚴密……”

祈自鋒這才真正變了臉色,他嘴唇慢慢拉直,眼裏怒氣和難言交織:“陳有星,陳有星跟你說了什麽?”

祈知麟像無聲的木偶,斷線一般搖了搖頭:“沒有,他什麽都沒說。”

“我那個時候只是年紀小,有些事情沒有深入去想……前一段時間去看奶奶,我想起了很多事情。”

“比如我是母親的電話才跑出去的,比如昏迷的時候,聽見有人和母親通話。那個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為,是你不讓我和母親見面,於是母親想出這樣的辦法帶我出去……”

“可是結果並不是。”

“我從來沒有思考過緣由,就算到了現在,我也不能相信……我找不到母親的動機。”

祈知麟看著祈自鋒,父子倆如此相似的臉,又雜糅了貝魯奇的面龐,那咬字怪異的腔調也被繼承下來,幾乎讓祈自鋒陷入深切而傷痛的回憶中難以抽身。

他擡起手捂住額頭,從撐起一個公司的總裁實打實變回一個撒了謊,頭痛的父親,不得不逼迫著自己面對窺見真相的兒子。

祈自鋒避開了祈知麟的視線:“你,讓我緩緩……不,你也緩緩,我想想怎麽告訴你。”

祈自鋒卸去冷硬的偽裝,那“終於到了這一天”的糾結還在困擾著他。

世上沒有比對著祈知麟說出這件事的真相更難。

祈知麟咽下一點難過,提起精神問道:“所以,當年陳有星沒留一句話就離開了,也是因為我母親的事情嗎?”

祈自鋒深深嘆氣。

祈知麟明白了。

明明想知道的真相就在眼前,他卻不知道是什麽心情。

回鄉下想起那些模糊的記憶之時,猶如大夢一場,時間越久細節越清晰,那段記憶把陳有星再次完整的推送到他身邊,也同時浮出了真相的細枝末節————他在自我保護機制下刻意忽略的事實。

直到那條新聞和祈自鋒奇怪的態度,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。

是了,是這樣。

但是為什麽?

年幼時母親溫暖的懷抱,詼諧的幽默,工作再忙都無微不至的關照,夢醒時分親熱的額頭吻,一聲聲調侃的小Apple,臨睡前的大桶熱牛奶,晨起上學親手紮上的領帶,和彎腰手指翻飛鞋上飛舞的蝴蝶結。

她已然從躊躇滿志的少女學會如何當一名合格的母親,用愛憐的目光註視和參與他的成長。

那的確不是假象。

祈知麟閉著眼,陷入了很久不見的,有母親的愛的夢中。

祈知麟:“……”

不,他根本睡不著。

糾纏如同亂麻一般的思緒輕易撕扯不開,他難捱地摁了摁太陽穴,默默地下樓。

他推開門,門外傳來一點點聲音,是祈應聞同誰在說話。

“……嗯,還沒看到他,他和父親在書房裏吵了一架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……”

祈知麟還沒擡頭看,耳朵先一步替他捕捉到了聲音。

“我能去看看他嗎?”陳有星擰著眉,眼裏帶著一點憂心和疲倦。

他離開不過幾小時,網上關於祈知麟和他的熱度才剛下去,祈知麟和祈知麟母親又開始掛在了上面,陳有星抿起唇。祈總花了大力氣不想讓祈知麟知道的東西,就以這種赤裸裸的方式直面祈知麟,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,無法想象祈知麟現在的心情,他是否已經知道事情的全貌,對生活的所有喪失信心。

陳有星不太像揣摩了,只知道現在得見到祈知麟。

他已經不再懼怕去想他和祈知麟之間的問題,比如祈知麟又這麽輕易地得到他的關心之後,是否會再一次若即若離的拋棄。

陳有星想,比起一切杞人憂天的顧慮,不如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第一時間去做,感情得到了充分的釋放後,即便祈知麟怎樣,他想做就做了,沒什麽後悔的。

所以,他毫不猶豫的來了。

如果他自己畏手畏腳,又何談有第二次機會呢。

陳有星擡起眼,正對上了樓梯之上的祈知麟。

他手臂撐在二樓的欄桿上,目光狠柔和,眼裏有細碎的浮光。他笑了一下低下頭,又擡起來看著陳有星,沒有說話。

陳有星甚至沒來得及同祈應聞說一聲,已經幾步跑傷了樓梯,來到他的身邊。祈知麟的目光跟著他的身形游動。

樓下,祈應聞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。別墅好像就只剩下陳有星和祈知麟二人,四目相對,說不出什麽感覺。

陳有星歪著頭,端詳祈知麟。祈知麟從來都是脊背挺直,因為身高的關系他總是昂著下巴,纖長的眼睫覆蓋在琥珀的瞳眸上,挑剔著看人。

現在彎著腰,似乎失去了力氣,只能靠著外物支撐住自己,不讓身體隨著心一起滑落。

他好像需要我撐著。陳有星突然這麽想,於是他很自然的伸出手,拉住祈知麟:“你……”

他努力讓自己的話有信服力:“你母親很愛你的。”

自打陳有星知道祈知麟母親是誰得時候,他就曾經搜索過祈知麟母親得生平,在事業巔峰期結婚生子,又在即將到達生平獎項巔峰時生了二胎,淡出了人們視線。

如果不是因為愛,做為一名極其有事業野心得女性,根本不會放棄更上一層樓的機會而跑去生孩子。

陳有星看著祈知麟的表情,聲音從幹澀到潤澤:“她真的很愛你,一切都比不過你。”

“她只是生病了。”

所以才無法原諒自己,以死結束。

祈知麟眼裏的光亮一閃而過:“我知道。”

陳有星一動不動地看著祈知麟的神色,終於點了點頭。

祈知麟沈默了一會,眼裏的星光越聚越多,不得已仰起頭,帶著鼻音問他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。”

陳有星放下拉住祈知麟的手,又被祈知麟抓住了,他慢慢回握住祈知麟的手,想了下,還是說了出來:“當時,我是不知道的。那場綁架之後,我們兩個在醫院,我想去找你的時候,走廊上看見了祈總和你母親吵架,然後聽見了。”

“你母親,貝魯奇小姐,有很嚴重的抑郁癥,她不是出自本心。”

陳有星的手被祈知麟握出了紅痕,抿了抿唇,繼續道:“更多的細節,你可以問問祈總,祈總,他是個好父親。他只是怕你知道了傷心。”

祈知麟看了陳有星半晌,陳有星突然道:“對不起,我也瞞著你。眼睜睜看著你傷心。”

祈知麟捏著他的手,垂下眸子:“嗯,我真的很傷心。”

陳有星: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
祈知麟張開手臂攬住了陳有星:“原諒你。”

其實早在很久以前,他就從來沒想過陳有星的道歉。

陳有星被祈知麟抱住,眼睛向後一瞥————祈自鋒本來揉著額角從書房出來,直接對上了抱在一起的兩人。

祈自鋒:“?!”

他在這苦思冥想怎麽解釋,結果祈知麟這小子在談戀愛?!

陳有星拍了拍祈知麟,用口型向祈自鋒問好。

祈自鋒哐哐哐走了過來,在祈知麟後背使勁一拍:“給我過來!”

祈知麟眼淚在眼眶還沒幹,硬是被祈自鋒薅了起來:“你!”

祈自鋒薅走祈知麟另外一只手還沒忘記拽住陳有星:“你也給我過來!”

祈知麟和祈自鋒在書桌兩側面面相覷:“幹什麽?”

祈自鋒沒有好氣道:“你不是要知道你母親的事情嗎?我現在告訴你。”

這小子都能心大的談戀愛,還有什麽事情承受不住!

祈自鋒氣得拿起鋼筆,在手裏比劃了一陣又想起來沒有用到的地方:“真是氣糊塗了。”

“那麽想知道的話,之後可別哭鼻子!”

陳有星撐起身子:“我還是先回避吧。”

祈自鋒:“不用,你就在這坐著!”

他嘟嘟囔囔著什麽,祈知麟和陳有星也沒聽清。

祈自鋒短促地嘆了口氣:“貝魯奇她,她的夢想是成為世界明星。但是世界太大了,優秀的明星有很多,她慢慢的開始想,為什麽能是她?雖然這麽想,但她從來沒放棄過繼續努力。”

祈知麟捏著陳有星的手指,靜靜地聽。

祈自鋒:“……你給我松開!”

祈知麟:“是你不讓她繼續完成夢想嗎?”

祈自鋒噎了下:“我怎麽會……”

祈知麟:“但是你就不讓我去完成夢想。”

祈自鋒眼角抽搐了一下:“我都不想說你那個演技……”

他整理了下心情,才繼續瞪著祈知麟道:“哎,應聞出生時,貝魯奇的病還沒有那麽嚴重,付出之後很快就接到了工作,並且成就超過了之前。但隨即有了你。她覺得你是上天帶來的寶貝,我尊重貝魯奇的想法,但是生產過後長久不能工作,加劇了她的抑郁癥,而她不讓我擔心,悄悄隱瞞,導致我單方面覺得無力取鬧,從來沒有試著理解她。”

“說到底也是我疏於關心她的狀態,覺得沒有問題。到最後已經嚴重到……”

祈自鋒沒說,直接跳了過去:“再後來被我發現,貝魯奇開始配合治療,但是隨著她事業的起起落落,病情也開始反覆。貝魯奇把演技用在了病情上,騙過了我。”

“一開始我是相信的,知道有一天她要帶你去X國,甚至都沒有告訴我。我才發現不對勁。”

“她參與了一個邪教,那個邪教為了滿足她事業重回巔峰的願望,說要獻祭你。”

祈自鋒捏著眉心,嘆了口氣:“後來,我就不在讓她見你,強制她去治療,但她把一切歸咎於你,開始想方設法傷害你,我不能坐視不理。”

“直到那次失控,她清醒了,也是最後一次清醒。”

“她接受不了自己做的事情,傷害了最愛的你。”

“她病的已經渾噩了,有時候甚至連我都認不出來。”

“我當時甚至不知道該拿出怎樣的耐心對對待生病的她,你每次受傷都說是和母親玩耍時不小心,但我知道,她是故意的,然後用甜言蜜語麻痹你。”

“貝魯奇……她的事業不容易。我是X國街頭遇見她的,她讓我救救她,不然就要被經紀人送去拍一些……奇怪的片子。”

“再遇見我之前,她已經在混了五年。也不過是個叫不上名字,只混個臉熟的配角。”

祈自鋒的字裏行間,難免有些夾雜著說不清的怨恨和留戀,他甚至都無法用客觀語言去描述貝魯奇。

很難想象相愛過的兩個人,在祈自鋒嘴裏只像簡單的符號,也許他的思念不會拿出來給別人看,只是在深夜夢回悄悄自責。

也許就是他嘴裏裝作輕描淡寫的描述,才不至於讓他痛徹心扉。

書桌上有一張倒扣的相片——————剛開始陳有星還以為是一個牛皮紙袋,他足足有A4紙那麽大。

祈知麟在陳有星耳邊悄悄道:“那是我母親的照片。”

哦。

陳有星想。

原來如此。

他也學著祈知麟在他耳邊那樣,跟祈知麟講話。

“我愛你,祈知麟。”

祈知麟楞住了,耳側像被炭火烤了一下,火辣辣的燒了起來。

書桌對面的祈自鋒,啪地摁彎了手裏的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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